2016 年春天的一个晚上，特斯拉 CEO 埃隆·马斯克走进公司的弗里蒙特汽车工厂。他的手臂上，抱着一个美丽的黑发女人。少女穿着长裙，脚下的高跟鞋踩在工厂白光闪闪的地板上，发出不断的咔哒声。两人在工厂里来回穿梭，显然没有佩戴任何防护措施。在工人们迷茫的目光下，夫妻俩走进一间临时的会议室，开始享用已经准备好的浪漫晚餐。

位于弗里蒙特的工厂占地 530 万平方英尺（约 50 万平方米），致力于生产特斯拉电动汽车，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自动化生产设施之一。如今，约有 10,000 名员工在这里工作。

但对马斯克来说，特斯拉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私人王国。在这里，家庭和工作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他会带着美女在这里约会，若无其事，衣衫褴褛地躺在工厂的地板上睡个安稳觉——谁也不知道他下次会想出什么新花样。

马斯克的行为在一些员工眼中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在特斯拉，马斯克拥有忠实的追随者。这些敬业的员工坚信，无论马斯克的目标听起来多么难以捉摸，他们最终都会成功。毕竟，他们传奇的CEO不顾世人的怀疑，在47岁的时候将纯电动汽车变成了现实。他的决心、毅力，甚至时不时的倔强，总让人心生敬畏。

“我最喜欢这份工作的地方在于，它能让不可能变为可能，”一位工作了六年的老员工说。

这种来自下属的凝聚力和认同感，正是更成熟、更大的公司梦寐以求的。这是创业公司独有的“狼文化”。

但即便如此马斯克一周工作，这种来自员工的目标认可，可能是特斯拉最大的弱点。这家建立在马斯克想象力之上的公司继承了他自己的许多缺陷——一家规模庞大但感觉良好的公司。据员工反映，频繁的加班、混乱的纪律、麻木不仁的管理者，让很多员工身心都受到了煎熬。

为了更真实地了解特斯拉，我们采访了 42 名特斯拉现任和前任员工。通过他们，我们将了解在世界上最雄心勃勃、最具争议的公司工作的感觉。

经常加班和拥挤的空间

一名在特斯拉 Model X 生产线上工作的焊工。他每天下午 5 点 50 分上班，在接下来的 10 到 12 小时轮班中，他将负责各种车身维修。现在，我已经在特斯拉工作了 4 年。据他介绍，在过去的4年里，他亲眼目睹了许多理想主义者在这里磕头流血。

“有一个18岁的小伙子，高中刚毕业，从来没有工作过，刚来的时候很兴奋，说‘我要一周工作7天，一天12小时！’ 但到了第五天，他倒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 回忆道。之后，这个年轻人很快就辞职了。

与此同时，在 260 英里外的内华达州，特斯拉的超级工厂也很忙。

这家工厂雇佣了2400多名员工，空间可以容纳大约10000人，但厕所很差。多位接受采访的员工表示，不仅厕所少，而且环境很脏，门口经常排长队。

除了厕所，工厂的用餐空间非常有限。但很多员工并没有把它当回事，一位名叫乔治的电池生产负责人开玩笑说：“这里吃饭的地方像高中食堂一样拥挤。”

这里的工作节奏快速且不可预测。有时，员工在完全不熟悉的生产线上被招募，而不需要通知。经过几分钟的培训，他们必须开始工作。

但对于一些员工来说，这种工作节奏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你与充满激情、有竞争力的人一起工作。他们不断提高自己的标准，因此您必须严格要求自己，”区域经理 Batra 说。

工厂的工作也得到了一些小时工的肯定。在他们看来，特斯拉的工作比其他地方更容易，也更有利可图。

“两年前，我身无分文，每天只能睡在车里；但在这里工作两年，攒够了买房的钱……对我来说，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好公司。” 已成为生产技术总监的米格尔讲述了自己的工作经历。

埃隆马斯克的“信徒”

在季度末的全体员工大会上，员工们围成一圈，屏住呼吸，就像粉丝一样马斯克一周工作，只为一睹特斯拉传奇 CEO 埃隆·马斯克的风采。当马斯克终于走进屋子时，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掌声。

“员工们对 Elon 怀着虔诚的敬意，”一位软件工程师说。“在我以前工作的公司里，从来没有一位 CEO 会带着掌声走进季度会议。”

埃隆马斯克在南非出生长大，直到大学才来到美国。后来，作为创始人之一，他打造了电子支付系统PayPal，成为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成功”。2008 年，当电动汽车还是环保主义者的小众爱好时，马斯克已经成功推出了一款电动跑车。2012年，随着豪华轿车Model S的推出，特斯拉再次吸引了世界的目光。现在，特斯拉已经面向大众市场推出了Model 3电动汽车，这将是电动汽车行业面临的新一轮挑战。

当然，除了特斯拉，埃隆还是太空探索技术公司 SpaceX 的 CEO。Space X的目标是将人类带到火星。它的出现推动了航天工业的商业化，也让埃隆·马斯克本人一夜之间轰动一时。

回到特斯拉。如果你在特斯拉工厂工作，你可能到处都能看到马斯克。他可能站在生产工人身后，盯着机器人看，或者穿着防护服在无尘室中穿行。

马斯克身高六英尺二（约 1.88 米），肩膀宽阔，身体健康。他是那种一见面就会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我在路上遇到了他几次。他似乎有一个力场，”一位曾担任内部通讯经理的特斯拉前员工回忆道。“那个力场可以冻结空气。”

员工对马斯克的评价似乎并不一致。有人说他冷酷吓人；其他人觉得他和蔼可亲，情绪化。有人说他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就骂人，有人说他在公司有成绩就会热情地拥抱生产工人。

在特斯拉流水线每天 24 小时运转的同时，马斯克并没有休息，他在工厂里度过了很多时间。几乎每个员工都见过辛勤工作的 CEO 盖着毯子睡着了——有时在会议室里，有时在桌子底下，有时甚至在地板上。

“如果你能向马斯克提出一个对特斯拉有利的想法，他会非常积极地执行它，”一位区域经理说。“我自己也劝过他好几次了。”

尽管如此，这位区域经理也表示，马斯克几乎总是比别人先思考几步，所以他总是推动人们想得更大。

马斯克就是这样。他总是有自吹自擂的底气，总是有能力将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变为现实。他闯入了电动汽车和太空运输这两个资本极其密集的行业，并将其他人眼中的花言巧语变成了可行的商业冒险。这就是他的优点，他有很大的信心和毅力。更可贵的是，他可以将自己的目标转化为鼓舞人心的力量。

但你知道，总是强迫别人做事，是会付出代价的。

特斯拉般的生活

许多员工将工厂工作模式称为“特斯拉生活”。这个词的意思是，你必须时刻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实现你的工作目标，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公司。

“当马斯克制定项目时，我们告诉他这需要 10 周，他说，‘给你六周。’” 两周后，他说，“我们还需要两周时间。” 因此，最终我们不得不在四个星期内完成所有工作。工作量如此之大，员工都筋疲力尽了，”一位机械工程师说。

根据特斯拉的一项调查，特斯拉的“工作/生活平衡”得分仅为2.6分（满分5分），远低于其他汽车厂商。此外，特斯拉的平均员工任期仅为2.1年，这在苹果等其他科技公司中也是垫底的（苹果为5年）。

对失业的恐惧也笼罩着特斯拉工厂。一位机械工程师告诉我们，马斯克在公开场合“当场解雇了人”。另一名一线工人描述了整个团队在他眼前被解雇。6 月，太阳能部门的员工被解雇，在工厂引起轩然大波。这些员工在工作开始前被召集到一个会议上，然后他们都在会议上被解雇了。

马斯克的“WTF”电子邮件

马斯克在特斯拉有“开放邮箱”政策。政策规定，公司任何员工，不论职位，均可通过此邮箱直接向其提出建议或投诉。该政策自推出以来得到了广大员工的支持。

但也有人认为，这样的话语体系弊大于利。据一位已离职的前执行经理称，马斯克会直接将员工的电子邮件转发给负责他的副总裁，只需三个简单的词：“WTF”。惊慌失措的接受者然后吓坏了，他停止了他正在做的事情并开始调查发生了什么。

“这可能会引起严重的混乱，”这位前经理说，“因为一件本来可能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可能需要管理层几天的时间才能找到。”

另一位前副总裁更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对马斯克管理模式的不满：“他的执行力和管理力太差了。除了少数个人，特斯拉的管理者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怕的推特疯子

与马斯克的定时炸弹推文相比，上面提到的“WTF”电子邮件根本算不上什么。

作为一个控制不住嘴巴，总喜欢手痒痒的发消息的人，马斯克总会在推特上公开“与人打架”，或者承诺大家推出各种新奇的产品和功能。

有时，他的简短推文会使整个公司陷入严重危机。他最近关于特斯拉私有化“资金”的推文直接导致了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调查。

此外，马斯克的公开推文往往是在内部人士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发出的。推文发出后，员工们互相看了一眼，在确认没人知道后，往往只能愤怒地说：“哦，所以我们现在就这样做。”

马斯克曾公开发布关于私有化的推文，一些员工实际上表示支持。他们认为，CEO 的做法使公司的管理更加透明。然而，据《纽约时报》报道，马斯克失控的言论激怒了公司董事会的一些成员。董事们现在要求马斯克控制他的垃圾邮件。

安全问题

特斯拉工厂的安全已成为其最具争议的话题之一。根据相关部门的报告，2016年（有数据的最近一年）特斯拉的员工工伤率远高于行业平均水平。

不过，特斯拉的一位代表表示，过去的数据不再反映今天的情况。尽管工人们仍然受伤，但安全已成为过去两年公司的重中之重。工厂不断向工人强调安全问题，进行安全培训，并制定了新的安全处理程序。

例如，新建的 Model 3 生产线已根据人体工程学进行了调整。工人将穿着带有传感器的衣服，这些传感器可以跟踪他们的动作并进行调整，以减少重复性压力伤害的风险。此外，汽车工作台还可以根据工人的需要进行调整，以确保可以在舒适的位置进行操作。

然而，即使公司采取了安全措施，我们采访的许多蓝领工人仍然目睹甚至经历了多起意外伤害。工人的说法也有数据支持。据弗里蒙特警察局称，2016 年 1 月至 2018 年 3 月期间，特斯拉弗里蒙特工厂接到了超过 300 通 911 电话。

与通用汽车工厂的数据形成对比。统计数据显示，在同一时期，通用汽车位于密歇根湖口的工厂仅拨打了 9 次 911 电话。这家工厂主要生产雪佛兰Bolt EV电动车，可以说是特斯拉电动车的直接竞争对手。

对此，多名员工认为，特斯拉工厂安全问题频发的一个可能原因是雇佣了大量没有工厂工作经验的员工。这些工人有各种各样的旧工作和背景：建筑工人、信贷员、星巴克服务员……等等。这些没有接触过类似工作的员工，在被录用后会接受内部培训，然后去上班。

但对于员工来说，即使有更好的安全措施，工厂在事故发生后的态度仍然令人不安。许多工厂在发生意外事件后暂时关闭，但特斯拉没有。“无论发生什么，生产线都不会停止，”一名员工说。“亲眼目睹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谁能有心情工作？”

特斯拉，是时候长大了吗？

在特斯拉，一些热爱工作的员工甚至将公司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不幸的是，并不是每个员工都如此热爱这份工作。特斯拉现在因违反安全、骚扰等原因被多名员工起诉。面对质疑，特斯拉否认员工诉求的真实性，并对原告发起反诉。

如果事情最终对特斯拉不利，来自法院和外界的压力势必迫使特斯拉在多方面做出改变。

许多与马斯克有过密切合作的员工都表示，特斯拉其实可以避免很多来自外界的压力。他们提供的解决方案也很简单：马斯克可以继续领导公司进行战略规划，但日常执行管理将留给有能力和授权的首席运营官。在马斯克的另一家公司 SpaceX，格温实际上已经担任过这样的角色。

对此，《纽约时报》也报道称，在“推特私有化”事件发生后，董事会可能更倾向于为公司寻找二把手。一旦决议敲定，无论马斯克是否同意，董事会都将为公司设立一个新的高管职位。

我们采访的一位机械工程师也同意：“我尊重马斯克这个人，但在我看来，如果他能放弃 CEO 的职位，转而从事创新和发展之类的工作，那将是一个好主意。公司的最佳选择。可悲的是，他仍然将特斯拉视为一家初创公司。”

如今，特斯拉是一家拥有 40,000 名员工的大公司，自然早就离开了创业公司的行列。“我很抱歉——现在是这家公司成长和成熟的时候了，”工程师补充道。“是时候成为一家真正的公司了。”

而对于那些为公司奉献自己的员工来说，所有的辛苦和眼泪都是值得的。

“特斯拉在追求一些很少有人有勇气追求的东西。我们之所以愿意接受这条道路的挑战，是因为我们要加速这个世界的发展，我们要为这个世界寻找可持续发展的能源，”来自弗里蒙特的机器人工程经理 Lew 说，“如果你正在考虑加入特斯拉，并且你已经准备好接受艰苦的工作，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将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经验。看看飙升产线上产能！如果不是特斯拉，我永远不会取得如此惊人的成绩。”